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多尔衮:上苍何其薄待于他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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辽东,锦州城

随着在冷水的浸泡日久,锦州城城墙早已不再如往日坚固,此刻受得炮轰,分明有些摇摇欲坠。

轰……

而随着时间无声而逝,潜行至城墙之下的汉军,向城墙洞中填入的炸药,在点燃引线之后,瞬间将一段城墙给炸上了天。

原本连绵不断的墙垣,一下子就现出了几个窟窿。

而后,可见里间还有一层内城城墙,分明是多尔衮在此做了隔离措施,用以提防汉军的红夷大炮攻击之势。

而此刻,大批汉军仍然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,行至城墙近前,向着城墙快速攀爬,攻打城池。

不大一会儿,就可见巍峨高立的城墙上,渐渐传来阵阵厮杀声音,在这一刻,大批汉军冲上城墙垛口的城头,手持钢刀,与满清八旗战至一团。

伴随着冷兵器入肉的“噗呲”之声,不少女真兵丁从城头上跌落下来。

而就在这时,鼓声“咚咚”之音不停响起,大批汉军几乎如潮水一般,向着城头攀爬不停。

陈潇拧了拧眉,沉声道:“女真抵抗意志颇为坚定,我军根本不是对手。”

贾珩点了点头,道:“这些是女真最后的精华了,自然不会轻而易举地认输,这战事还有的打。”

事实上,正如贾珩所想,多尔衮在城中与阿济格正在绞尽脑汁,调度着手下的精锐兵马,向着城墙封堵。

当城墙被炸开一个窟窿之时,多尔衮吩咐着手下的兵将,迅速向着窟窿之处进行增援,抵抗汉军从断裂的城墙越入城中。

多尔衮看向一旁的阿济格,低声说道:“让手下的兵丁,做好汉人进城,我等依托街巷战斗的打算,纵是全军覆没,也要打退汉军的进攻,不能使他们轻而易举取城。”

阿济格目光深深,低声说道:“十四弟,锦州一破,我大军就无险可守了。”

多尔衮面色一肃,沉声道:“我大清八旗勇士,以往何曾有过城池,还不是一刀一枪从汉人手里夺回来了的!今日,纵然没有城池,难道这仗就不打了?”

阿济格闻言,一时默然无言。

如今的大清八旗已不是当初开国之时的八旗了。

多尔衮两道宛如卧蚕的浓眉之下,那双目光闪了闪,冷声说道:“不过要在此耽搁,前去守城吧。”

随着八旗旗丁的调动,依托城池与汉廷大军展开一场生死相搏。

而汉军攀爬上城池以后,面对女真八旗旗丁的搏杀,一时间也并没有说完全占据上风。

双方陷入了厮杀当中,一直到从上午到午后时分,城墙虽然有多处坍塌,但城中的女真八旗旗丁死战不退,手持军械,与汉军持续厮杀。

直到傍晚时分,仍未攻下城池。

“铛铛……”

随着鸣金之声不停响起,汉军这会儿几乎如潮水一般退却,重新返回营盘。

营寨当中——

中军大营当中,贾珩落座在一张帅案之后,神色阴沉不定。

下方今日领军攻城的一众京营将校,脸上多是现出一抹惭愧之色。

贾珩目光阴沉不定,沉声道:“今日之攻城,女真城墙坍塌,都杀不进锦州城,实在让人大失所望!”

在场众京营将校闻言,心头一凛,面上多是见着惭愧之色。

贾珩将一双锐利如剑的目光逡巡过一众将校,沉声道:“明日诸军用命效死,务必一举拿下锦州城!”

众京营将校,齐声应是。

待众将离去,一旁的陈潇端上茶盅,递将过去,说道:“好了,喝杯茶消消气。”

贾珩接过茶盅,轻轻呷了一口,问道:“穆胜那边儿可有消息传来?”

陈潇摇了摇头,说道:“现在还没军报。”

贾珩默然了下,叹道:“朝鲜方面的兵丁,在战力上的确要差上许多。”

陈潇轻声说道:“那一路原本就是牵制,倒也不用过多奢望。”

贾珩点了点头,说道:“先用晚饭吧。”

然而就在这时,军帐之外传来一阵繁乱的脚步声,不大一会儿,就见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府卫,抱拳道:“都督,穆总督的飞鸽传书。”

贾珩闻言,挑了挑眉,将手中的筷子放下,问道:“飞鸽传书?”

陈潇近前,从那锦衣府卫手里接过飞鸽传书,放在手里,凝眸阅览,不大一会儿,心头微微一惊,然后递送给一旁的贾珩。

“穆胜率领的联军,在牛毛寨击败了女真的兵丁,打开通往,而分兵派往赫图阿拉的副将魏同,则攻下了赫图阿拉城。”陈潇目光微闪,柔声说道。

贾珩闻言,面上就有喜色流露,低声说道:“女真的老寨被破,人心势必动摇,明日一早儿,就将此消息散播出去。”

陈潇点了点头,目光深深,低声说道:“女真已经数面受敌,亡国就在眼前了。”

贾珩道:“书写军报,向神京奏报。”

估计天子知晓这消息以后,也会对此欣喜若狂。

陈潇“嗯”地应了一声。

贾珩想了想,目光深深,朗声道:“女真老巢后路被断,锦州城中的多尔衮、阿济格两人,可能会分兵遁逃,让手下兵丁前去盯着城中的动静,凡有异常,及时来报。”

可以说,赫图阿拉老寨的被破,定然让女真人心浮动。

因为这有些像是天命尽失。

另一边儿,多尔衮正在与阿济格吩咐着城中的兵卒,趁着夜色对城墙进行修缮,说是修缮,不如说是在炸开的城墙豁口处,设置各种路障,以此迟滞汉军的进兵。

锦州城,官衙厅堂之中,灯火璀璨,将两道人影映照在屏风上。

多尔衮落座下来,面上愁云浓郁,目中现出丝丝缕缕的思索之色。

过了一会儿,阿济格从外间过来,面上现出忿忿不平之色,道:“十四弟,城墙各处都已修补完毕,设置了不少路障,但未必挡得住汉人的军兵。”

多尔衮沉声说道:“准备依托瓮城、内城与汉人较量,我十万女真勇士,单论捉对厮杀,根本毫不畏惧。”

阿济格皱了皱眉,道:“十四弟,现在这种情况,可还能抵挡得住?”

多尔衮道:“挡不住也得挡,我们背后就是盛京城,一旦弃城而走,盛京就要面临汉军的二十万大军。”

说着,凝眸看向阿济格,问道:“盛京城那边儿,现在怎么样?汉军围攻多日,可有消息?”

阿济格宽慰了下,说道:“安若磐石。”

多尔衮点了点头,说道:“盛京不容有失,只要我们在锦州城拖住汉军至十月,天气转冷,汉军定然不战而溃。”

阿济格眉头紧皱,心头却对这话并不觉得乐观。

如今外城已经颇为残破,汉军二十万大军已经全线攻城,他们怎么可能再抵挡住三个月?

只怕三天都够呛。

翌日,金鸡破晓,晨光乍现,可见万道金红霞光照耀在大地上,屋檐草舍之上,霞光宛如红色纱衣。

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。

汉军十二团营的精锐兵卒,就在用罢早饭以后,再次开始了新一天的攻城。

一队队身披一袭玄色甲胄,内着朱红色鸳鸯战袄的士卒扛着一架架云梯,向着城墙大举而去,浩浩荡荡。

鼓声隆隆响起,一时间就是密如雨点。

而贾珩先行命令手下的军卒,向着城墙上的女真兵丁喊话,在这一刻,主要是动摇女真正的军心。

“赫图阿拉城破了。”

一时间,众多兵丁齐齐嚷嚷着,在瞬息之间,就让城头上的满清八旗旗丁一下子不明所以。

或者说,惊慌失措。

大此刻,城门楼背后,多尔衮正在与阿济格两人分派着兵将,如何填充、防守城池的窟窿缺口。

这会儿,一个马弁从不远处跑来,来到多尔衮近前,拱手道:“王爷,汉军在城下都说满达海大败,赫图阿拉城破了。”

多尔衮闻言,心头一惊,问道:“怎么回事儿?”

阿济格面色阴沉,道:“这是汉军的攻心之策。”

多尔衮却一时默然无语。

因为,这样的阴谋显然经不起推敲,汉军根本就不需要如此,那么换句话说,极有可能是赫图阿拉城真的已经被攻破。

仔细想想,这不无可能,因为汉廷与朝鲜的联军,自朝鲜攻打辽东,已经有了不少日子,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,这显然不太寻常。

多尔衮稍做思考,沉声说道:“传令全军,这是汉军的动摇军心之计,赫图阿拉老城仍在我大清手中,根本未曾破城。”

那马弁闻言,拱手应了一声,然后转身去了。

锦州城下

“嗖嗖……”

箭矢密如飞蝗,向着城头倾泻,不大一会儿,就钉在一根根青砖上,尾羽仍自颤抖、摇晃不停。

而女真八旗旗丁则是手持一面面牛皮盾牌,抵挡着箭矢的攻袭。

大批汉军军卒身披火红色的甲胄,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,逐渐抵近城墙。

因为前一天,众将被贾珩的训斥,在场一众青年将校都憋着一口气,率领手下的京营精锐兵丁,向着城中大举攻去。

而喊杀之声从城墙上,一直向下绵延而去。

而在这时,又连续传来几道“轰”的声音,分明是汉军的兵丁,再次在城墙上炸开几道窟窿,这一下子,无疑加大了汉军的兵力投放速度。

不少汉军从坍塌的城墙窟窿中向内涌进。

而女真方面,也瞬间派出了不少八旗旗丁,向外杀去,双方碰撞一起。

曹变蛟一马当先,掌中的一根亮银色长枪横扫千军,所过之处,不少女真八旗旗丁被扫飞远处。

这位年轻小将,武艺出众,已渐渐现出一方大将的骁勇无敌风采。

这会儿,恰逢阿济格从内城率领一众马弁护卫出来,见到大杀四方的曹变蛟,一挽胯下马缰绳,手持一柄大刀,向着曹变蛟杀去。

“铛……”

刀芒闪烁,兵刃相交,发出刺耳的尖啸。

这自然不是两人头一次交手,双方兵刃在这一刻瞬间相碰,都已熟悉了对方的力量和招式。

宛如走马灯一般,双方交手了三十回合,二人皆是气势如虹,不分高下。

而周围的汉军士卒与女真的旗丁也厮杀在一起,双方你来我往,只是听到喊杀声震天而起,在整个四野响起。

一直到晌午时分,汉军大举进入城中,大批女真兵丁依托着墙垣以及城门楼,开始与汉军厮杀起来。

京营这次调拨的汉军,都是精锐中的精锐,此刻,面对女真骁勇的八旗旗丁,丝毫不惧。

就这样,一直等到傍晚时分,外城的女真旗丁基本退至内城,而汉军也占据了外城大部。

贾珩点了点头,高声说道:“女真人仍不见崩溃迹象,果然是一根难啃的骨头。”

陈潇容色微顿,诧异说道:“那现在收兵?”

贾珩挑了挑剑眉,目光深深几许,说道:“不收兵,又能如何?回去清点伤亡。”

陈潇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倒也没有说其他,而是随着贾珩一同返回营寨。

二人说话之间,重新回到中军营房当中,又是昨日那张帅案,贾珩落座在一张靠背梨花木椅之上。

而一众军将,正是进入督促兵丁攻城的将校,立身在贾珩面前,气氛格外凝重。

贾珩这次却没有说什么,目光逡巡向一众军将,高声说道:“诸位都回去歇息吧,明日一早儿,继续整军攻城。”

而正在军帐中杵着的一众将校,闻听此言,心头不由怀着一股愧疚,转身离了军帐,向着厅堂而去。

这边厢,贾珩与陈潇落座下来,手中端起一个青花瓷茶盅,轻轻啜饮了一口,品茗不语。

陈潇想了想,问道:“现在怎么办?”

贾珩剑眉之下,目光咄咄而闪,道:“还能怎么办?一次不克,再多打两天就是,现在的女真人就是砧板之肉,任由宰割!”

陈潇面上若有所思,旋即,说道:“盛京城那边儿应该有消息了。”

贾珩想了想,道:“如果能够攻破盛京,或者给盛京以压力,锦州方面势必震动,这场战事或许也就结束了。”

这次平辽战事,因为前面做了不少前置工作,反而没有多少波澜,当然,仅仅是目前来看,之后的攻城是否依然如此顺利,不得而知。

陈潇轻轻应了一声,两人用罢饭菜。

贾珩道:“锦州城破,盛京也就在眼前了。”

“那就是在年前,攻下盛京城。”陈潇道。

贾珩道:“或许吧。”

不过在此之前,崇平帝应该回收到赫图阿拉——女真老寨被攻下的消息。

女真人的祖坟所在,掘墓鞭尸,无疑十分解气。

而另一边儿,锦州城中,内城之中——

多尔衮与阿济格落座在一张摆满菜肴的漆木条案之后,颓然而坐,毫无胃口,二人面上已是愁云惨淡,郁愁百结。

虽说白日的战事,女真的八旗旗丁并未崩溃,但收缩至内城,情况渐渐不妙起来。

而且关键是,赫图阿拉城被破,多少影响到城中士卒的士气。

阿济格眉头紧锁,忽而开口说道:“十四弟,锦州城守不住了,要不……撤军吧?”

多尔衮摇了摇头,目光忧心忡忡,说道:“撤军?现在还能撤到哪里去?”

如今的辽东,处处都是汉人的兵马,还能往哪里撤去?

阿济格一时默然,想了想,说道:“十四弟,你带两万兵马,奔赴盛京,击败他们,我在此地与汉军决一死战!”

阿济格的想法是留住一部就是一部,否则,一旦玉石俱焚,汉军重兵围攻盛京城,那真就是再无翻身之计。

多尔衮目光幽晦,道:“我誓与此城共存亡,否则我一旦离去,锦州城中军心动摇,那样局势更为崩坏。”

阿济格闻言,默然了下,一时不知如何反驳。

现在的局面已经颇为崩坏,需要谋图后路了。

多尔衮声音中难掩忧虑之色,道:“早些歇息吧,明日还有一场恶战。”

阿济格应了一声,而后也不多言,转身大步离了厅堂。

多尔衮那张黢黑面庞之上,忧色翻涌。

大清真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了。

可以说,多尔衮比谁都清楚,残破的锦州城根本就挡不住汉军的攻打,随着时间过去,势必要大举而败。

多尔衮深深吸了一口气,望向外间漆黑如墨的夜色,忽而想起自己年少之时随着父兄东征西讨之事。

爱新觉罗一族好不容易积攒下这些基业,在自己的手里,彻底沦落在汉人之手。

上苍何其薄待于他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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