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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京举报朱铭的同时,也有无数官员举报蔡京,因为洪灾面积越来越广,内外官员都把账算在蔡京头上。
两浙、淮南、江南、荆湖、广南、福建诸路,到了仲夏时节全在发大水!
由于赈济不利,流民四处逃荒。
面对雪花般飞来的报灾文书和弹劾奏疏,宋徽宗接连颁布两道圣旨:
第一道,禁朋党。
那些弹劾蔡京、王黼、朱勔、童贯、梁师成的奏疏,肯定是有人在结党发难。如果不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行为,怎么可能短时间内,出现海量弹劾奏疏?
第二道,诏令南方各路监司,赶紧督促流民返乡。
流民数量太多了,不驱散很容易出事。至于强行驱散之后,老百姓该怎么活,那不在宋徽宗的考虑范围内。
因为,宋徽宗有更重要的事情——皇帝出书了。
朱铭改进的油墨和活字术,让印刷成本变得更低。宋徽宗一口气印了5000本《御注道德经》,由他亲自注疏,勒令下发州县、道学和道观。
这还只是开始,接着又印刷3000本《道史》。
《道史》为纪志道家史书,蔡京挂名总编辑,由林灵素领衔编撰。
接下来,还要编《道典》(《道史》的姊妹篇)。
与此同时,在太学及预科学校,正式设立道学博士。又在林灵素的建议下重新调整道官、道职等级,道士的官职体系更加庞大。
“砰!”
冶铁场的后山,朱铭亲自开了一枪,弹丸飞得不知去向。
屠申笑着拿起另一支,填弹装药之后,仔细瞄准几十米外的靶子。
嗯……居然没有脱靶。
鸟铳跟火铳不一样,这玩意儿枪管更长,且设置有瞄准星,射程更远,精度更高。
鸟铳的名字来源,便是能击中飞鸟。
屠申说道:“俺带人反复测了填药量,药一弹二为宜。”
随着火枪的气密性增加,以及颗粒火药的使用,配药量也是不断变化的。
初时,火药和弹丸的重量几乎相等。渐渐的,变成火药是弹丸的三分之二、二分之一、三分之一。
最佳配药量,可在保证威力的同时,节省火药且不易炸膛。
“削竹管取药,竹管容量恒定。”朱铭吩咐道。
屠申点头:“这法子好,填药也更快。”
解决了固定填药量的问题,屠申又说:“工匠已经熟练了,28天就能造一把鸟铳。固定铳管之时,现在用的是铆接,如果换成铜箍,还能缩短制造时间。”
朱铭问道:“二者各有什么优劣?”
屠申说道:“铜箍不便拆卸清洗,打造时容易;铆接打造繁琐,却更易拆卸清洗。”
“暂时就用铆接吧。”朱铭现在不急,等大规模制作时,再采用铜箍固定方式。
其实还有更省事儿的法子,即清代学习土耳其,用细棉绳进行缠绕。清洗枪管的时候,解开绳子就能取下,比铆接和铜箍都更省事。但缺点也很明显,如果枪管过热,可能在战斗的时候,直接把细棉绳给烙断。
朱铭已经很满意了,他的预想是40天造一把,现在28天就能造一把。
朱铭又问:“最远能打多远?”
屠申说道:“俺们造了两种鸟铳,一种铳管长两尺两寸(67.5厘米),一种铳管长三尺一寸(95.2厘米)。究竟能打多远这个不好丈量,反正铳管越长、弹丸越重、填药越多就打得越远。最远一颗弹丸,在八十丈(245米)外找到。”
245米属于动力射程,有效射程肯定超过100米,戚继光让士兵在百米开外放铳,看来是仔细测量过射程的。
但那太远了,即便鸟铳射击精度高,肉眼也跟不上距离啊。
一百米外瞄准,完全就是凭感觉。
朱铭又转了一圈,便坐船返回州城。
今年的夏粮征收期已结束,依旧没有完成额度,政绩考核肯定不过关。
汉水流域的汛期更晚,南方诸路已遭水灾,金州这边还没开始大规模降雨。
朱铭身为知州,竟然清闲下来。
各衙门运转良好,不需要他过多插手。心思反而更多用于讲学,每逢节假日,都有大量官吏、士子,甚至是百姓前来听讲。
《大学》偶尔会讲,更多的是讲解《道用策》。
今天从冶铁场回来,刚踏入州衙大门,朱铭就感觉气氛不对。
“太守,”郭文仲、王甲守在大堂,低声说道,“朝廷有公文送达。”
朱铭快步走进黄堂,黄珪、吴懋、钱琛、张镗、李宝、范准等诸多亲随官吏,早就已经聚集在那里。
“出什么大事了?”朱铭笑道。
吴懋捧上来一份圣旨,还是诏书级别的圣旨。
朱铭接过来一看,内容无非禁书禁学,这在他的预料之内,且属于最糟糕的状况。
接着又看公文,寄禄官降了六等,再降就不是京官了。
“黎州汉源知县?”朱铭对自己的新差遣有点意外,他还以为,皇帝要让自己去收酒税呢。
钱琛叹息:“唉,太守就不该讲学。”
“怎不能讲了?”张镗极为愤怒,“三纲八目之说,承自圣贤学问,这都不能讲,今后还能讲些什么?”
朱铭安慰道:“我来金州已有一年半,即便没遇到这种事,短则半年,长则一年,也是会离开的。诸君就不要多想了。”
宋代知州的任期并不固定,有一年、两年、三年、六年等好几种情况。
一年、两年任期的知州,基本就是镀金混资历的。
如果是在边疆地区,甚至会让武将做知州,十几年不挪窝的都有。
朱铭就属于下来镀金的知州,再过半年时间,只要皇帝不把他忘了,必定会被调离金州的。现在搞出这种事,无非提前半年离开。
冶铁场还会继续开办,这属于他的私产。
“朱太守!”
得知朱铭回了州衙,李道冲闻讯赶来,幸灾乐祸道:“听闻太守即将离任,俺是来提前送行的。”
朱铭云淡风轻道:“不知李大判可曾高升?”
李道冲笑道:“在下侥幸,得朝中贵人荐举,调往杭州做通判,寄禄官也升了一等。”
杭州?
朱铭的表情有些诡异,拱手说:“杭州繁华,富甲天下,恭喜李大判!”
“彼此彼此,我也恭喜朱太守,”李道冲笑容满面,“黎州乃边地,当今圣天子重武功,或许朱太守能够拓土封侯呢。”
朱铭说道:“借阁下吉言。”
李道冲是来看热闹的,他很想看到朱铭沮丧痛苦的表情。可朱铭居然还笑得出来,似乎完全不受影响。
又故意讥讽了几句,还是不能激得朱铭失态,李道冲很快感觉没意思于是转身阔步离去。
“真小人也!”黄珪唾骂道。
朱铭却笑着说:“他调走了正好,免得我离开之后,这厮会迁怒诸君。”
金州官吏确实是这样想的,朱铭走不走无所谓,就怕李道冲留下给他们穿小鞋。
只要李道冲走了,无论是谁来做一二把手,金州官吏都有足够的时间,把各个部门的权力给巩固。新来的知州、通判不论是谁,不乱搞事儿他们就配合,若敢乱插手他们就合伙架空。
特别是胥吏,经过朱铭的洗牌,他们已经掌控金州城。
不多时,张根也来了。
众官吏散去,朱铭单独与张根说话。
“汉源知县不好做。”张根见面就说。
朱铭问道:“汉源究竟是怎情况?我一时之间还不清楚。”
张根解释道:“黎州只有一县,也只有一城,就是汉源县城。汉人围绕县城居住,更外面是熟夷,再外面是生夷。生夷人口,是汉民的十倍有余。太祖执玉斧划界,大渡河以南永不用兵。”
“玉斧划界,永不用兵,这说法是真的?”朱铭不太相信。
张根说道:“或许是真的,至少朝臣们都这样讲。”
朱铭又问:“黎州知州是谁?”
张根摇头:“不知。”
此时的黎州知州,是出自成都宇文家族的宇文常。
这货的老家在成都,黎州又隶属成都府路,按理说应该回避做官才对。只能解释为,边疆地区的知州任命不讲究。
张根说道:“江西大水,小女的妆奁,恐怕要洪水过后才能送来。”
朱铭笑道:“大丈夫娶妻,何在乎妆奁?”
张根提议道:“那就完婚之后再去赴任?”
“就依泰山所言!”朱铭拱手说。
李道冲是真的着急去杭州,带上财货和亲随隔日便坐船出发。抵达江陵之时,正好洪水已退却,高高兴兴顺着长江而下。
上有天堂,下有苏杭,繁华富庶的杭州在等着他。
而且,他还是管财政的通判,杭州各种税收都要经他之手。
什么朱铭,什么金州,李道冲早就忘光了。他宁愿在杭州做十年通判,也不愿调去别的地方做知州。
青溪县有个叫方腊的漆园主,今年也遭了水灾。
洪水稍退,收花石纲的就上门了。不但生漆列入花石纲,他还要交一批木材,官府倒是承诺要给钱,但那几个臭钱,只够伐木割漆的人工费。
睦州流行摩尼教,方腊前往州城学习教义,回乡之后自己开坛传法。
从目前来看,更像是互助组织,教徒之间约为兄弟,平时互帮互助报团取暖。
凝聚力极强,百姓踊跃入教。